「現在我會開心嗎?我不確定,我只有知道我活著回來了!」這是今年五月完成無氧登頂世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峰的台灣登山家「阿果」呂忠翰回台後所說的話。

不如以往,這一次沒有登頂的喜悅、沒有盛大的慶功宴、只有對生命滿滿的感謝以及無以言喻的情緒仍在消化中,可見這次能夠歷劫歸來對阿果來說彌足珍貴。

自1953年人類第一次成功登上第一高峰聖母峰(海拔8,848公尺)以來,世界各地陸續有許多頂尖的登山家便將十四座八千米高峰視為人生目標。目前已成功完成七座登頂紀錄,並皆以無氧攀登方式挑戰成功的台灣極限登山家–呂忠翰,大家都叫他「阿果」,同時也是一位戶外講師,並在全人中學擔任專任登山與探險教師。

今年五月,阿果成功替寫下臺灣登山史新紀錄,順利完成無氧登頂世界第三高峰─海拔8586米的干城章嘉峰,然而這次經驗卻帶給他史無前例的重擊,三度與死神擦身而過的經歷到現在還是無法言喻。

卸下重重光環,凍傷的手指仍包裹著繃帶,小麥色的臉頰透著陽光笑容的阿果,向我們道來他這充滿冒險與自由的人生故事……

 

 

初入山林

因舅舅登山經驗豐富,耳濡目染下對山總感到好奇的阿果,十三歲那年終於和玉山初次相遇。從小個性貪玩的阿果,第一次登山就在懸崖邊的石頭蹦蹦跳跳,結果石頭一瞬間崩落,墜崖掉到3、4米山谷下,所幸卡在岩壁的一棵樹上,最後被舅舅順利救起,結束場驚魂記。

「從小我在種籽學苑裡是被原住民老師帶大的,這種頑皮發生的事其實對我來說滿正常的?!」阿果詼諧笑著帶過,彷彿在他血液裡,就流淌著冒險犯難的勇氣。

 

13歲初次攀登玉山的阿果

 

自由之境 一 全人實驗中學 

國小一年級到五年級都在體制內上課的阿果,在以前年代都是一直被體罰的那位,是老師眼中頭痛人物,考試幾乎沒有超過20分過!經歷後來教育改革,舅舅提議讓阿果去實驗學校就讀,一路從種籽學苑讀到全人中學,是他人生的轉捩點。

全人中學是一間體制教育外的學校,國中到高中僅約60人,是一間完全民主教育中學,以學生為主體,讓學生自己決定所有事情,學生可以自由決定要不要上課、上哪些課,像是大學的學分制,畢業需要提出畢業計畫。

「特別像是福利社就是自由心證,今天吃了多少東西就自己畫在帳本上,再丟錢進去,是個非常自由的地方,到後來秩序若亂掉,學生要一起想辦法面對、處理問題,彼此長期磨合,就是一個民主過程。在那自由會解體、崩解再重組,你會真正開始理解什麼是自由。

在全人的這七年,阿果享盡了自由,同時學會承擔相對的責任,對他而言這樣的教育最終也使他成長為一位能獨立飛翔的運動家。

 

在全人實驗中學時期與同學們一同投入登山運動

 

踏入八千米的世界

在全人中學裡,登山曾被列入必修課程之一,每年都會有同學召集全校一起去登山,一路從訓練、行政、申請、保險、探勘、分配工作全都是學生們自己一手包辦,阿果也因為這些登山相關課程進而去認識佇立在世界各個角落的巨大高峰,並幻想著有一天能夠用自己的雙腳登上這些高聳的巔峰。

從全人畢業後,阿果接著從事木工裝潢的工作長達七年,而中間登山與運動沒有間斷一直是他的興趣,因緣際會下,學校找了阿果回去當教師,當時在全人唸書時,他在登山課可是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像是前面提及召集全校一起登山的想法,阿果就是發想人之一,師長們希望他將那份精神傳承下去,而他被短暫被包覆的那顆心更被觸發,全心重回這片山林。

在帶學生爬山這段時間,阿果得知了歐都納「全球十四座八千米巨峰攀登」這項計畫要去爬傳說中難度公認最高的世界第二高峰喬戈里峰(通稱 K2,Chhogori),死亡率高達29%(NASA,2013)。這計畫喚起了阿果曾經的夢想,於是訂下目標前往高海拔挑戰,與八千米高峰們的因緣就此展開。

 

2013年阿果(右4)與參與歐都納八千米攀登計畫並完成首座八千米G2

 

第一座八千米

2013年是阿果首次挑戰八千高峰,全球第十三高峰–加舒爾布魯木二峰(統稱G2),位於巴基斯坦地理位置相對偏遠,是台灣人比較少人挑戰的。G2路途遙遠,特別的是路程上會經過登山界公認最神祕最駭人的野蠻之山K2。

「我二十年前的夢想,真不知道有沒有一天我有機會上去。」當時望著K2巨大山體心裡想著。

 

阿果與G2的合影

 

攀登G2時,阿果坦言和隊友沒有做好足夠的適應期就想一口氣衝頂,自己登頂後2-3小時隊友才成功上來。

「在下山的路途上,我就親眼看到他從我旁邊雪坡滾下去,從眼前瞬間消失,原來所有的生命,包括人類,在這裡都變得既渺小又脆弱。」經歷漫長等待與考驗,才所幸平安救回隊友下山。

面對隊友的意外,下山後身心俱疲的阿果,思緒反而更清晰地被放大,山中看似微不足道的每一步,只要輕忽了都將帶來巨大的代價,面對目標K2也從一開始從容變得嚴肅謹慎,阿果知道他必須先停下來。

「我知道我還沒準備好,我需要再更完善、謹慎的規劃與訓練。」

 

 

越線與死神交會

一路風風雨雨走來,阿果已成功完成六座登頂,而今年完成的第七座干城章嘉峰,親身遊走死亡邊緣,回想起來還是讓他不寒而慄,似夢非夢的感受,對他來說,已經是完全不同層次的攀登。

阿果每每攀登都會與團隊做好萬全的準備與因應對策,及評估自己能到達高度的極限,只是這次他越線了…

「我當時到7400公尺時就應該要下徹,但當下天氣很好加上我判斷自己的體能還足夠,再走1小時看看,果然速度跟狀況都跟預期的一樣,於是我就決定衝了。」

殊不知登頂後大家在排隊拍照,站在雪坡上等待的阿果,發生了一件他覺得萬萬不可的事…

當我在排隊拍照,我赫然發現我竟然在打瞌睡!當時我就知道自己完蛋了,我死定了,回不了家了。」二話不說連照都沒有拍的阿果立刻掉頭,以最快速的步伐下撤。

 

準備登頂干城章嘉峰的長長隊伍

 

途中阿果又再次掉入失憶的黑洞,回到營地清醒後只能靠著雪巴一一轉述找回記憶中的拼圖。震撼與難以置信的過程深深地烙印在阿果心中,深怕再次閉上眼就真的離開這個世界。

發現我真的還活著,真的比登頂還要開心,大部分進入那狀態的人,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很幸運我可以活著回來分享,我到現在都還在消化這些感受與情緒。」激昂的情緒在我們面前表露無遺,死亡的邊緣依舊在阿果心中震盪。

 

 

關於八千米補給

阿果也與我們分享他在高山的補給,八千米的低溫中,身上的裝備一定比一般登山來的厚重許多,多數的人都會盡量減少行進間進食的次數與時間。營地與營地間,阿果都會謹慎計算行徑時間,會盡量在營地不移動時進行補給,相對地比較方便。

加上在好幾千米的高峰氧氣本身就很不足,只會供應給心臟、肺臟和肌肉,大部分人幾乎沒有胃口,甚至有反胃的現象。先前阿果攜帶的補給食糧像是大家知道的泡麵、乾燥飯、糖果等一般食物,這次則是第一次嘗試攜帶專業的運動補給品上山。

「我這次特別帶上UP能量果膠放在胸口保溫只有微微膨脹,而且我吃完一包搭配熱水很順口可以撐三到四小時,補給效果的立即性也很高,胃也不會不舒服,真得超乎我想像!」

 

 

探險的本質

在探險當中很多人在尋找自我價值,人們總是希望追求更好、更特別、更厲害,最後反問自己在幹嘛?成功與否已不是最終答案,有沒有清楚知道自己在幹嘛、有沒有能力掌握自我,或許這就是探險根本的追求。

這次阿果經歷了與死神拔河,下山途中每一次與其他人的擁抱,都覺得自己靈魂被一步步接回來,活著的真實感才依稀找回來。現在對阿果來說,能與家人和好朋友們能在一起,都比這次來的更重要。

原來我這輩子在追求的探險就是這個,我很慶幸自己提早知道我追求的是什麼現在的我是可以去『享受』目標的。

 

 

下一個航海王

不必在乎站得多高,而是對生命的致敬跟熱忱!」這是阿果在書中的一句話。而阿果這些年也一直履行這點,把所經歷的故事一一帶給大家,希望藉由這些故事讓大家去思考,燃燒生命的意義所在,喚醒心中的勇氣與好奇

經歷多年的攀登,想必完成十四座8000米高峰的壯舉已經離阿果不遠了。

「完成十四座,有下一個計畫嗎?」我問。

有阿,我有很多夢想!像我喜歡航海、玩溪流,我要開無動力帆船環遊世界。」阿果爽朗的大笑,靈魂依舊住著個大男孩。

身長在台灣的我們擁有豐沛的大自然資源,有山、有海、有溪流、有叢林、有岩壁,是個樣貌多變的美麗之島。

「我們應該要養成一個會探險的人,做一個真正的探險者、探險家,大家一起變更好,走向世界走向未來。」阿果眼睛閃爍著,猶如巨大雪白的山脈的堅定,以及對未來、對未知繼續探索的勇氣。

 

特別感謝:橘子關懷基金會「前進十四峰/大夢計畫」、Marmot Taiwan 、UIA聯合國際救援機構

 

文 / 陳雅琪、李昀潔

圖 / 呂忠翰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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